要星星

“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啊,欢迎来到人间。”

《如握海妖》英仏

亚瑟再度启航了,那如同吸金石般的船舱里这次装满了来自土耳其的上等织物、中国的瓷器以及各式各样的珍贵茶叶,他想要干一票大的。因为这次如果不出什么纰漏,他起码可以赚到差不多一千二百里弗尔。

噢。他贪婪的舔舔嘴唇,绿眼睛里折射出精明而锐利的光,他的面孔前出现了一种胜券在握的士兵所拥有的那意气风发、骄傲无比的微笑,这在他那标准的大不列颠冷峻脸色上是十分罕见的。就好像他此刻已经看到熠熠生辉的金币在他面前闪着光似的。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两样。——亚瑟•柯克兰,有名的走私犯子,从事这行虽然才不到十年光景,却如同真正的老手那般驾轻就熟、果断刚强,他那民族谨慎的个性与缜密的头脑曾令他无数次避过灾难。海关士兵的子弹只会与他擦肩而过,赖以生存的大海不时的怒火也终将被其平息。他胆识过人、智慧超群,凭借这份无与伦比的高瞻远瞩、审时度势,金币很快便如同归巢的鸟般争先落入了他的口袋。而且,他同样领导有方、慷慨无比,在这个英国人的指挥下水手们富足非常,个个姿态神气如同从印度来的翁豪,花钱就像罗马、巴黎的爵爷。水手们完全没有理由不对他忠心耿耿、尊佩万分。

两天航程很快便过去了,万事如意。海上天空蓝的像是优忒毗裙袂的宝石,海面平静的则如同场好眠。他们一路顺风,帆始终鼔的很满,这艘由热那亚人亲自造的船仿佛一只矫健的水鸟似的步履轻盈而姿态优美,碾开无数波澜,总是朝海平面迎去。

亚瑟站在甲板前,他神气十足、胸有成竹,亲手掌着舵。昨夜降临了场可怕的暴风雨,但在经验丰富的水手的默契配合、以及这船结实健美的构造的保障下,他们不将它曾放进眼里,船美丽的如同一位公主,从来不乱她那无与伦比的风度。

暴风雨过后海面更显得平静,亚瑟放了舵交给手下,在这倦怠慵懒的时光里他想要去泡一杯红茶、翻开拜伦的诗集,在船长室里坐在柔软的手工织垫上细细品读,然后惬意的睡一觉缓解几日来的疲劳。

然而正当他长长伸了个懒腰,准备将这美好的计划付诸于行动时,他却听到甲板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喊声,紧接着伴随什么东西出水的声音,亚瑟吓了一跳,他只好先把红茶和长诗暂且搁置一旁,大步朝声源走去。

“出了什么事?”他喊道,蹙着眉,显得十分严肃。

“噢,船长!”一位水手跑过来,他的袖子还湿着,正被主人挽起来。“我们刚刚看见了个人在呼救,于是大伙儿就把他拉上来了——您看!”于是他指过去。

亚瑟顺着这个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他的水手们正围成一圈——有个人还拿着酒往那人嘴唇里滴——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亚瑟不断朝那里接近,然而正当水手们看到他时,他倒听见一道充满疲累却依旧优美的声音说道:

“感谢好心的人!可否能够给我一套衣服?噢,这幅模样实在是太狼狈啦。”

亚瑟讶异这声音里还包含的那种淡然,因为经历了死亡威胁的人还能够如此镇定,是极其鲜有的。更何况他此刻在一艘完全陌生的船上、被各种生面孔包围,就仿佛他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于是亚瑟轻挥手制止了一位水手对来宾的发问,他穿过他们,径直来到那人面前,当他皱着眉想命令对方抬头与自己对视时,后者却仿佛有预感一般,率先把那颗头颅扬了起来。

“oh...bonjour?”

在这一刻面对过太多生死考验的亚瑟,却微微地有些失神,话语挤压在他的喉咙里不断膨胀,却无法被抛出。

他并非未曾见过金发,恰恰相反,他就是。但如此光辉四射、如同打磨光滑的金块一般的卷发,他仅仅在古代诗歌中读到过,更不需提被海水浸湿后折射阳光,所呈现的璀璨与妖冶。紧接着,一双足以使人目眩神秘的蔚蓝眼眸更令他几乎窒息,刹那间他觉得自己曾倾心褒奖的无垠海面,此刻瞬时成了黯然失色的失落之晶,那每一尾流转的光波都如同涟漪般粼粼闪烁,恰如钻石纹路中每一缕清光高贵却纯净。这宝物因曾进了点海水而有些发红,却更显得流光溢彩,简直真如路易十五权杖上最华美尊贵的宝石,抑或那也不及。然后他又注意到那俊美的面容、洁白的肤色、高挑的鼻梁以及优雅迷人的唇形,他感到咽喉紧扼,气管中输送的空气此刻都灼热无比,如他的双颊般滚烫起来。

贵宾瞧他没有反应,还以为他在怀疑自己,于是他便用那玫瑰色的、泛着水光的唇瓣,轻轻抖落一句话:

“...ah,morning?”

这句话可以说将亚瑟拉回了现实,他重重喘了一口气,差点把对方吓到,然后又是几秒钟寂静,船长才开口问道:

“你是谁?是哪国人?叫什么?”

“噢!一个可怜人。”他苦笑着说,带有很浓的法国口音。他仍然坐在地上,仰视着亚瑟,却调整了姿态,所以现在他虽然衣冠不整、略显狼狈,却油然而生起了某种专属于贵族的气质,这使他在一帮走私犯中显得如此引人注目、与众不同。“我叫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一个法国商人。我的商船遭遇了暴风雨——可怕的暴风雨!我失去了我的货物和我的船,在我们乘坐小船逃生时海浪打翻了我们,我和大家伙失散了,用尽全部力气游到这里,看到贵船,就如同每一位抓住救命稻草的濒死者般,我开始大声呼救。啊,我要再次真诚的感谢您的水手们的善举,我以基督徒的名义发誓我会铭记永生的。”

亚瑟安静的听完了他这篇答复,他的唇角扬了扬,表示他很满意。“那么,波诺弗瓦”他用娴熟的法语说道,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脱下了自己的大衣,然后弯腰披在弗朗西斯的身上。“注意海风很凉。暂且先待在这艘船上吧,我们非常欢迎一位尊客的莅临——记着,她叫‘唐璜号’。”紧接着他顿了顿,若有所思。“你打乱了我的计划,只是被破坏的完全可以用更好的来代替和弥补。”

弗朗西斯显然没听懂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他带着些许纳闷眨眨眼,这时亚瑟把手递给他,弗朗西斯以为是要他吻,不料前者却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臂,发力一拉——船长的力气是如此的大,以至于他整个都站了起来,起初重心不稳,他几乎跌进亚瑟的怀里。

“来吧,”船长抬起下颌,以一种高傲而温和的语调说,他仍然紧握弗朗西斯的手腕,力道很大,使法国人感到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断了。“先来我的舱室。——你不是要衣服吗?那里可有从土耳其来的上好绸缎,以及价值连城的珠宝,在此之前你还可以先洗一个澡,贵族先生。”最后四个字他是用很低的声音说的。

这下弗朗西斯可以说是无比愕然了,但船长不可置否,他拉着弗朗西斯就如同牧羊人牵着自己的羔羊般自如,踏着坚定的步伐,他心情无比的愉悦,以至于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

“好极了!看样子,唐璜号上是来了一位蓬帕杜夫人啦!可上帝证明,我却不是路易十五!”

(可能会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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